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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描述

雪漠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甘肃省专业作家,国家一级作家,被甘肃省委省政府等部门授予甘肃省优秀专家、甘肃省领军人才、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、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等称号。 雪漠的文学代表作为长篇小说《大漠祭》、《猎原》、《白虎关》、《西夏咒》、《西夏的苍狼》、《无死的金刚心》、《野狐岭》等,其学术代表作为代表作有《光明大手印》书系。其作品入选《中国文学年鉴》和《中国新文学大系》,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、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、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、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诸多重要奖项,入围 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和第五届国家图书奖,登上中国小说学会2000年中国小说排行榜。雪漠文化网网址:www.xuemo.cnEmail:xuemo1963@163.com QQ:417825705

雪漠:文学朝圣与灵魂滋养(上)

2014-10-28 04:26 阅读(?)评论(0)

雪漠:文学朝圣与灵魂滋养(上)

 


笔者曾在《我的灵魂依怙》一书中写道:

  

2004年,我跟《世界文学》副主编高兴先生等人一起去罗马尼亚,参加“国际文学节”,文学节的主题是“地球村里的孤独”。二十多个国家的一百五十多位作家都在抒发自己的孤独感慨,但几乎全部的内容,都在怨时下媒体对文学的挤压,都在叹作家的边缘化。我接受国际广播电台的采访时就说:“作家们把孤独谈小了。他们所说的孤独,仅仅是一种情绪,是个人欲望和贪婪不能满足时的失落,是个体处于边缘时对世界的埋怨,是一种堕落的标志。那不是真正的孤独。真正的孤独是智慧的觉醒,是感悟生命的易逝、世间的无常和作家想建立的永恒价值之间的矛盾和冲突。真正的孤独是一种境界,是独上高峰望八都,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怅然,是举世皆浊我独清、举世皆睡我独醒的冷寂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酥是孤独的,菩提树下觉悟的佛陀是孤独的。”

  

真正的孤独是一种境界。

   

人类历史上,有一种存在,令我们敬畏;有一种精神,叫我们仰视;有一个群体,会令我们忽然发觉自己的屑小。他们曾和我们共居一个星球。他们短暂的肉体烟雾般消失了,但他们的精神,却成为我们灵魂的滋养,能令我们自省并向往。这世界,因为那高贵孤独的存在而大放异彩。

   

我们可以列出一长串的名字,他们可能是宗教家,如释迦牟尼,如耶酥;可能是政治家,如圣雄甘地,如林肯;也可能是文学家,如托尔斯泰,如陀思妥耶夫斯基。当我们面对他们的时候,我们更像是在仰望一座座山峰,那种巍峨,总能令我们自省并向往。

   

作为一位作家,我更愿意向往那些有着“文学家”外现的精神载体。多年来,我一直是吮吸着他们的精神奶液成长的。我将阅读那些能使我灵魂得到升华的伟大书籍称为“文学朝圣”,它跟我宗教意义上的朝圣一样,成为给我的灵魂提供滋养的两个途径。

   

我喜欢坐火车。几乎每次外出开会,我都选择了火车,除了为接待单位省钱这一理由外,还因为我在车上那相对独立的空间里阅读我心爱的书籍。许多我最心爱的世界文学经典,就是在火车上读完的。在某次漫长的旅行中,我将巴赫金的《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》嚼了多遍。那真是一种生命的享受:手中是相对永恒的存在,窗外是飞逝而去的无常。在跟那些伟大的灵魂对话的间隙,一种被抛入陌生和孤独的感觉便会裹挟了我。这是人生的感觉之一,可惜被当代作家忽略了。他们将眼前的虚幻,执着为实有,从而迷失了智慧的光明。文学的功用化、世俗化、功利化,正是作家“执假为真”的结果。眼前的物质外现成为一个个迷失心灵的诱因。文学因而也成为欲望的助缘。而许多时候,欲望的助缘也是罪恶的助缘。任何阅读时能激发欲望、贪婪和仇恨的作品,充其量只是罪恶的帮凶。真正的文学应该为人类带来清凉,带来宽容详和,带来宁静和平。

   

三十岁之后,我的阅读重点就从中国文学转向了世界文学。在多年的文学“朝圣”中,我阅读研究了世界上各种文学流派的许多著名经典,也研究了那些经典产生的文化土壤比如基督教、伊斯兰教、印度教、蓍那教以及佛教等。我甚至深入到了它们的支流和深层。我不仅仅是在研究,更想汲取一种能滋养人类灵魂的养分。我终于发现,几乎世界上所有的伟大作品,都渗透了一种宗教精神,就连一些无神论者如萨特也不例外。当然,我指的是宗教精神,而非宗教形式。也许,跟东正教的许多僧侣相比,托尔斯泰及其作品也许更能体现真正的宗教精神。因为宗教被制度化之后,已成为一种远离真理的教条化存在,而失去了其本有的精神,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枷锁和镣铐。当然,被制度化了的文学同样如此。真正的文学精神跟宗教精神一样,也追求人类灵魂的“绝对自由”,即任何外现都干预不了的一种独立的“主体性”,也即藏传佛教所说的“心气自在”。(这里的“心”代表意识和精神,“气”指外面境界内身诸根等物质。)任何非主体性的外现和存在都干预不了那主体的“自在”,这才是宗教意义上的“解脱”,也即我们在文学中追求的真正自由。当然,宗教被制度化后,就会远离这种精神。繁冗的教条使宗教变成了心灵枷锁,而世俗的欲求又使宗教成为另一种“买卖”。数以亿计的信仰者,其目的,仅仅是想用那点可怜的信仰铜板,换来金山般的福报。所以,我在《我的灵魂依怙》说:“真正的信仰是无条件的。它仅仅是对某种精神的敬畏和向往。信仰甚至不是谋求福报的手段。信仰本身就是目的。”

   

作家的创作自由亦然。当世上所有的规矩、外现、存在,只能成为创作主体的养分,而不是成为鉫锁和镣铐的时候,也即所有的外现不能干预创作者的心灵时,自由才可能产生。自由是心灵独立后的产物,是“了无牵挂”后的本真显现。当然,那“了无”的,是作家心中的贪婪、仇恨和物欲。

   

当我面对世界文学中的那种博爱、自由和利众精神时,我甚至忽略了其外现。我的阅读范围很广,除了对俄罗斯文学有偏爱外,我几乎对任何一种文学流派都一视同仁。我总在阅读时陷入一种很深的宁静之中,我总能感到另一个存在的那鲜活的脉搏。那所谓的“朝圣”,也仅仅是敬畏我所向往的那种精神。更多的时候,我跟他们处于“对话”状态,两种文化两个心灵在相遇时总能碰出智慧的火花。我决不会匍匐在“朝圣”对象的脚下,而成为“神奴”。对我而言,那些伟大作品仅仅是我的灵魂滋养,而决不应该成为我的枷锁和镣铐。

   

同样,我在宗教意义上的朝圣也一样,多年来,我一直进行在“朝圣”途中,而从不去管我经历过什么寺院。某年,我朝拜了五台山的几乎所有寺院,但我没有记下一个名字。只记得,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我宁静地行走在那“朝”的途中。我心中的朝圣,不是去看哪座建筑或是地理风貌,而纯属对一种精神的向往和敬畏。我所有的朝圣仅仅是在净化自己的灵魂,使自己融入一团磅磗的大气而消解了“我执”。更多的时候,我的朝圣都选择偏僻而冷落的所在。因为只有当自己拒绝了嚣喧而融入宁静时,你才可能接近那值得你敬畏的精神。我曾许多次接近朝圣的目的地,却选择了远望静思,而后转身。某次,我去朝峨嵋山,到峨嵋山的脚下,却放弃了上山。因为我朝的不是那几座建筑,或是那几尊佛像。我只是在向往一种精神并净化自己。这也许是真正的朝圣。跟文学的朝圣一样,我同样是在是敬畏和向往一种精神。我从来不愿匍匐在“神”的脚下当“神奴”。我最不爱听那些消解了智慧主体而满口宗教词汇的那套话语。

   

在文学的功利化、哲学的教条化、宗教的制度化之后,我一直在寻找一种新的东西。它能汲取宗教、哲学、文学、艺术的营养,但又能超越母体。它抛弃制度化宗教之垢病,抛弃哲学之繁琐和文学之虚浮,成为一种能“直指人心”的东西。它简单,澄明,干净,质朴,超越名相,能春雨润物般为灵魂提供一种滋养。

   

有人说,这个时代,是一个众神缺席的时代,教徒们仍在顶礼摩拜,但被摩拜的神却不见了。信然。文学的诸种形态仍然存在,但文学精神却不见了。一种徒有形体而乏精神的僵死,是不能在这个世上永存的。换句话说,时下的小说,已经丧失了一种存在的理由。所以,欲继续存在下去的小说,必须找到那已经迷失的精神。

   

当你真正汲取了世界文学中的有益营养,并以那些伟大作品做参照时,你就会发现中国当代文学的的问题所在。当代文学中充满了贪婪、仇恨、愚痴的内容,对暴力的呕歌更是达到了极致。翻开书籍,打开电视,我们总感觉到那些文字正在诱发我们的贪婪欲望,我们总能看到许多杀人屠夫在作家笔下成了英雄。我们很难想象,人类怎么能将杀害自己同类的人,当成顶礼膜拜的对象。

(待续)

----选自《世界文学》2006年第6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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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最后修改于 2014-10-29 03:27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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